黄先生是国内一家医药行业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此刻，他正坐在位于香港国际金融中心52层的瑞士银行会议室的大班桌前，从面前巨大的玻璃窗俯视着维多利亚港迷人的景色。身边西装笔挺的银行经理递过一只签字笔，轻声说：“诚挚欢迎黄总选择我们瑞士银行的服务，下面我们开始进行开户流程，请先勾选您所需要的开户地吧。”黄先生从远处收回目光，只见文件上印着两个选项：“新加坡，中国香港”。

这并不是霸道总裁电视剧里的桥段，选择开户地是每一个决定开始进行海外私人财富管理的高净值客户在开立账户时需要做的第一个重要选择。虽然无论他如何选择，今后的交易和谈判都仍会发生在这个会议室里，接触的客户经理和投资产品也大同小异，但是由于这一个简单的勾选，他的财富和投资将被归为完全不同的所属地，同时也会受到完全不同的法律保护和政策监管，并且享受不同的税收福利。对于刚刚开始进行海外投资的客户来说，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私人财富管理需要考量的方面往往更复杂，也更加个性化，各种理性和感性因素都有可能会影响选择的结果。

过去十年，东南亚地区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了大量的投资，经济增长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新加坡地处马六甲海峡的咽喉，在整个东南亚占据了核心战略位置。健康的经济发展、超低的税率和高效廉洁的政府，帮助新加坡迅速成长为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和亚洲最有竞争力的私人财富管理中心[1]。2017年到2019年的短短三年间，私人财富管理的最高形式--“家族办公室”的数量在新加坡翻了整整五倍[2]。谷歌的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英国戴森电器的詹姆斯戴森，以及美国桥水对冲基金的达里奥等全球超级富豪均在新加坡设立了自己家族办公室的亚洲分支，充分利用新加坡的各方面优势来帮助自己的家族财富升值。

新加坡同样获得了中国富豪的青睐，2020年8月《福布斯亚洲》发布的2020年新加坡50富豪榜中，排名前十的富豪有三位都是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其中排名第一第二的分别是海底捞火锅连锁的创始人张勇和舒萍夫妇（净资产190亿美金）以及迈瑞医疗的董事长李西廷（净资产178亿美金）[3]。除了这些超级富豪，还有很多我们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明星，比如李连杰、巩俐、张柏芝等等，也早早将自己的财富转移到新加坡，并选择移民到新加坡生活。这些中国富豪和明星的事业主要都在中国大陆，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将财富和身份转换为新加坡呢？

地理位置和文化氛围

新加坡和中国没有时差，距离中国和东南亚任意国家的飞行距离都在6小时以内，主流的超中型私人飞机（湾流G280、庞巴迪C350等）可以从中国直达，这为中国的高净值客户在中新之间往返带来了很大的方便。新加坡的华人占总人口的75%，从机场到商业中心汉字随处可见，使用普通话在新加坡工作生活基本没有障碍，这些都给初到新加坡的中国人一种文化上的亲切感。同时，新加坡又是一个通达全球的枢纽城市国家，主要官方语言为英语，在不大的国土面积内有华人、马来族、印度族、欧亚族和谐相处，国际化的大都市景象结合多元种族的特色文化也给到访的中国富豪留下了新鲜并且和谐的印象。

经济发展和投资机会

经济发展和投资能力永远是富豪们最关心的话题，经济的发展状况直接决定了私人财富的升值能力和投资机会。根据世界银行2020年2月的数据显示，新加坡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58,248美元，位列亚洲第一。新加坡还拥有非常多元化的经济结构，电子、通讯、能源化工、电子制造、精密工程等行业均全球领先。[4]同时，新加坡也正在充分依托东盟的巨大市场潜力快速发展，东盟将在2030年成为世界第四大经济体[5]。截止2019年的数据统计，东南亚共拥有6.49亿人口，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不到30岁[6]，另外到2030年，东南亚的中产阶级规模将增至目前的三倍[7]。这些都将为新加坡的经济发展创造出了巨大的人口和劳动力红利，以及区域内规模庞大的商品市场。

资本安全和对于投资的吸引能力也是中国富豪选择私人财富托管地的一个重要考量。作为全球投资风险最低的国家[8]，新加坡获得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总额高于世界上大多数发达经济体，在流入东南亚的外国直接投资额中，超过10%都是投向新加坡的[9]。2018年联合国贸易发展数据显示，新加坡的外国直接投资额为770.4亿美金，远高于亚太其他主要经济体。（澳大利亚600亿美金，日本9.8亿美金，马来西亚8亿美金）[10]

商业政策和税收体系

中国的富豪在中国本土的业务发展往往与当地政府的支持密不可分，因此在设立家族办公室时也非常重视所在地政府的政策和效率。在这方面，新加坡拥有极为亲商的政治环境，政府尽最大的努力为商业活动提供方便，比如：在线注册公司只需要15分钟，花费315新币（约1575人民币），新公司的注册资本最低仅需要1新币（约5人民币）。新加坡政府在三年内投资了83亿新币（约415亿人民币）用于加速经济转型和商业增长，同时为金融科技、环境服务等创新型企业提供监管沙盒，确保新业务模式可以快速有效地完成实验阶段并迅速转化为成熟的商业模式。为了保护和激励企业的创新能力，新加坡还建立了全球领先的知识产权制度，在知识产权的保护方面排名全球第二[11]。同时，新加坡政府十分重视保护高净值客户的隐私，多次修改银行保密法，确保客户的个人信息受到保护。

在设立家族办公室这件事情上，新加坡政府也在不断优化政策以吸引更多的高净值人群。目前已经批准延长至2024年底的加强级基金免税计划，也就是13X条款，已经明确将单一家族办公室的资产要求从2亿元新币降为5000万新币，雇佣人数从5人降为3人，办公室每年的开支要求也从100万新币大幅降低至20万新币，同时还给出3个工作签证，可以供三名家庭成员在新加坡工作，并且在满足一定的工作时间要求后申请新加坡永久居住权，这些条件都大大增加了新加坡对于中国富豪的吸引力。

新加坡还拥有全球最具竞争力的税务体系。新加坡没有利得税和遗产税，企业所得税率只有17%，居民个人所得税封顶仅为22%，且针对企业或个人均有多项免除额。在针对家族办公室的投资收入方面，股票、债券、期货、海外不动产等等项目上的投资回报均在13X条款的规定内免税。如此看来，新加坡简直就是一个为离岸高净值客户量身打造的财富天堂。

除了上面列出的原因，还有一些非常感性的原因也是新加坡吸引中国富豪的关键。私人财富管理与个人的主观感觉和考量有很大关系，所以这些感性因素就会变得非常重要，并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客户的选择。

高颜值的自然环境和城市建设

优良的自然环境和良好的景观规划对中国的富豪产生着巨大的吸引力。新加坡是世界闻名的花园城市，从多年排名全球服务第一的樟宜机场到CBD的各个酒店，整个国家无处不是经过精心设计和严谨规划。新加坡47%的国土面积均被绿色植被所覆盖[12]。到2030年，新加坡的自然公园面积将达到550公顷。数百个遍布全岛的自然生态区、公园、保护区、红树林、滩涂和珊瑚礁，是众多动植物的栖息地[13]。同时，新加坡的星耀樟宜、金沙酒店、滨海花园等地标型建筑彰显了新加坡优秀的的国家级审美和规划能力。优越的自然环境和超高的城市“颜值”也正是很多中国富豪钟情于新加坡的原因。

和睦相处的各阶层

中国人讲究的“低调”、“不露富”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传承，也有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为了规避阶层矛盾导致的“仇富”心理。新加坡在这方面处理得比较好，从年轻人到中产阶级都可以享受到有质量有尊严的组屋住房，优质的公共设施可以由社会各阶层共享，且有多种政府措施大大缓和了社会阶层和种族矛盾。新加坡长期以来都被视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根据《2019全球法律与秩序报告》的结果，在新加坡夜晚独自出门时感觉安全的人口比例为94%，而全球的平均水平只有69%。这种踏实和接地气的感觉，对于很多中国富豪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融合中国文化的精英教育

中国富豪设立家族办公室并且移民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子女教育，希望为孩子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新加坡恰好完美地满足了这一点。根据新加坡经济发展局的信息，新加坡的学校教育质量世界排名第一[14]，在科学、数学和阅读学科的水平位居世界第二[15]。在不大的国土面积上开设了超过三十家国际体系的学校，同时还拥有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这样的国际一流高等院校。纯正的国际化课程又不失中国传统文化环境，综合的素质培养理念又坚持严格的精英教育标准，新加坡可谓是华人父母望子成龙的理想实践之地。

综上所述，新加坡对于中国富豪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因素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很多分析都预测，随着区域内中国和东盟的经济与贸易的蓬勃发展，新加坡很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内超过瑞士，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私人财富管理中心。

（作者：刘嵩，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腾讯“一带一路”大数据创新实验项目课题组成员。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